天气是今天才变凛冽的。
下雪的天气不冷,这次下的雪很漂亮,人们都这么认 为。其实后来被践踏过的雪也很漂亮,你不觉得吗?践踏,我们多么擅长干的一件事。
阳光那么好,有风,所以才凛冽。我可以出门也可以不出门,我还是出去了一 趟,没有办什么具体的事,只是出去了一趟,又回来了,可能只是确定一下车子没被冻死而已。我买了一堆冰冷的苹果,大妈举着那张百元纸币端详了半天,她害怕 收到假币,我说不可能是假的,其实我也是信口开河,我怎么能确定呢?那是从ATM里提取出来的纸币,又新又挺,但我还是无法确定的说它就是真的。
你说总骂人不好,其实,我骂人完全是自私的,对于我,骂人是一种可以保持 清醒的方式。就是说,通过骂人,提醒自己别成为那个“被骂的人”。一个健康人实际上是不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成为病人的,事实上,我需要经常的提醒自己, 恰恰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经常是那个“被骂的人”—–道貌岸然、世故、虚伪、懒惰、肤浅无知、自不量力,真是一个混帐东西。所以你可以换个角度看“骂 人”,那个人未必是别人。但你也可能会说总骂自己也不好,好不容易活着,干吗老跟自己过不去。你知道,所有的道理之所以是道理,是因为它是有道理的。这话 念起来真拗口!
我是不相信人的,我确实是不相信人,这个“人”包括我自己。想想自己说过 的话,做过的事,总是让我觉得面目可疑,或者面目可憎。所以我就丧失了从别人处获得安慰的能力,这个能力丧失已经很久了,这个别人包括所谓的亲人,在我眼 里,他们和陌生人也没多大区别,他们之所以是亲人,完全基于这样一个事实—-我是因为某人的一个精子在某人的子宫里呆了一段时间后变成的—-这之 所以是事实是因为我选择了相信它是一个事实,而不是因为我在这个过程里有过清醒的认识。所以“相信”对于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,这也导致很多人不敢或者不方 便在我跟前表现自己的“可信度”。
你可以看到,我是一个多么可悲的物种,缺少可信的朋友,没有可以寻求安慰的人,于 是,我才会变成那个你说的“书呆子”—-如果“书呆子”的意思是“永远呆在书本中的孩子”。书本确实可以给我安慰,当然是那些经过我选择的书本,我再 也想不出比它们更加忠实的伴侣。
天太冷了,暖气是有的,但好像还是有点冷,于是我去车子上呆了一会,开着 暖风。我喜欢呆在车子里,一个动听的说法是可以随时就出发,但事实上,很多时候我并不能分清楚,出发和逃跑有什么区别,或者没什么区别—-在兜了一个 圈子之后再回到原点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面前。
冯爷去上海,回来又感冒了,我一直没敢去看他,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不愿意去。他那 充满颓败和死亡美感的院子,加上几只诡异的猫,再加上越来越神经质的老王,我每次进去,都有脱离人间的幻觉。不知道那辆牛逼的破吉普被冯爷蹂躏了几次,有 些人生是隐形的彪悍,即便他天天呻吟得死去活来。
《杀死比尔》的原声CD,老碟,还是没听够。我喜欢这个导演,我觉得我有 很多趣味跟他相通,譬如低级趣味、暴躁、神经质、对高尚情操不感兴趣、感官刺激等,而且他还喜欢老音乐,真是一个完美的导演。我也看过一些贴着“文艺片” 标签的片子,它们不是不好,它们只是,有点不臭味相投。
我曾经是一个理科生,一个理科生对艺术的看法是很肤浅的,我觉得任何的事 情,做对了叫科学,做好了就成了艺术,包括做爱。于是,讨论什么是“好”就成了一个看起来很重要的话题,于是,人们逐渐忘了“做”。一个理科生对那种说法 比做法多的人是很不齿的,要么我怎么会这么不齿自己呢。